第2305章旧辙和重蹈旧辙 (第1/2页)
有时候斐潜觉得,历史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人重复历史,就像是旧辙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人重蹈旧辙一样。
就像是眼前的河川之水,上一刻水流过,然后下一刻的水跟上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走着重复的道路,然后要等到千百年之后,才会发现有那么一些的改变。
斐潜站在山岗高处,望着山下川流不息的黄河。
嗯,现在叫做大河。
这是黄河的『几』字弯的最后一个弯,此处便是潼关之处。
潼关之前叫做『桃林塞』。早在春秋战国之时,就有《左传》所记『文公十三年,晋侯使詹嘉处瑕瑕,见山西猗氏县,守桃林之塞。』
潼关整体就像是黄土高原的一块平台,而想要走上这一块平台,便是只有一条狭隘得能单车通行的斜坡,被称之为五里暗门。
关隘的主体便是修建在这一块平台之上,叫做麟趾塬。
斐潜看着潼关布防图,然后目光从图纸移动到了远处的关隘城墙,箭楼哨塔上。
当然,在历史当中最为难以攻伐的关隘并不是潼关,而是秦函谷关,汉代的函谷关已经没有像是秦代函谷关那么险要和难以攻伐了。
原因当然是水土流失,就像是眼前的潼关,在隋唐之后,因为黄河的侵蚀,泥沙的堆积,潼关最终成为了一个关隘体系,就像是装水的皮囊,在破了一个洞之后,便是越来越多的洞,打上了越来越多的补丁。
斐潜到潼关来,便是因为听闻了河洛之处的异常动静,并且上一次斐潜从河东回来的时候,走的是蒲坂津,并没有经过潼关,所以这一次来巡查一下潼关的建设和具体情况也是应有之意。
潼关的扩建工程,现在基本上差不多了,虽然说大体上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继续施工,但是整体框架已经出来了。
整体上来说,潼关的防御体系就像是两条狭长的走廊再加上一个巨大的台阶。
第一道的防线,是在黄巷坂的中端。类似一个『【』的形状,有四座箭楼,两前两后的高耸在中间。
黄巷坂的南侧紧临高原,悬崖陡壁,北侧夹河之间有一高岸隆起,这就形成了南依高原、北临绝涧、中通一径的孤道,所以,黄巷坂成为潼关要塞的第一个天然屏障。(不清楚黄巷坂的位置的小伙伴可以看章节后面的本章说注)
第二道防线则是在黄巷坂之后的高地平垣的『五里暗门』之前。大体上就像是一个放大拉长的『 c 』字,比较有弧度的将『五里暗门』的下端入口之处遮掩得严严实实。同样也是有四个高耸的箭塔,相对来说比黄巷坂那边的箭塔要更大一些,或者应该称之为『箭楼』。
因为地形的限制,『五里暗门』这一道相对比较平缓的坡道,就成为了爬上麟趾塬,进入潼关主体的唯一途径。其余的地方基本上来说都是将近七八十度的斜坡,有的地方甚至是九十度或是超过九十度,即便是攀岩高手都未必能走,更不用说是普通小兵了。
在五里暗门的坡道之前,圆弧形的城墙和箭楼围起来的空地之中,分布着驿站和一些军事设备,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兵营,大的兵营则是在麟趾塬上。这个小兵营是专门驻扎负责五里暗门和黄巷坂的兵卒,要不然更换值守的兵卒每天爬几个五里暗门,体力都消耗在了爬坡上了。
而斐潜当下,便是站在五里暗门的顶端,而潼关城的主体,便是在此处不远,不仅是护卫着五里暗门,也同样堵着通往潼水禁沟的道路。
禁沟之西,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了。
而在斐潜对面,隔着滔滔的大河,便是后世略有名气的什么一见误终身的风陵渡……
只不过现在这个时代,风陵渡大部分还泡在大河里面,要等到几百年后的泥沙慢慢堆积之后,才能露出水面上来。
沧海桑田,一些变化往往会改变很多东西。
斐潜回头而望,便是巍峨秦岭,矗立在天边,而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蕨类灌木,则是充斥了整个的视野。这些蕨类植物,将在这一次,还有下一次的小冰河时期里面慢慢的死去,而麟趾塬和隔壁牛头塬的树木,也会渐渐的被砍伐一空,最终成为了后世那种光秃秃的旱田,亦或是退化成半荒漠的状态。
原因无他,人要吃饭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长安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巨型的人口城市。
人口越多,需求越多,庞大的人口会导致长安城变成一个需求的无底洞,无休止的吞噬着周边的一切资源,而一旦风吹草动,都会影响到整体供需比例的变化,从而影响到城中的百姓生活,进而导致生存条件的上下波动,这种波动就会导致人心的变化……
这也是斐潜为什么不修建长安新城墙的原因。
因为即便是修建了城墙,坚固得超过任何一个当今的城市,一旦被外敌侵入到了城市周边,也是一样顶不住,而且很有意思的是,这种顶不住的压力来源,并非是来自于外部,而是更多来自于城市内部。
在冷兵器时代,当防守方不得不依托城市进行防守的时候,说明防守方在实力上整体处于劣势。毫无疑问在冷兵器时代,城池的城墙在是极为有效的防御措施,但是绝对不能仅仅依靠城墙这一点来进行防御。
战争的目的是击败对手,或者击退对手,而对于统治者下辖的普通民众而言,无疑希望统治者尽早击败对手,而等待对方粮尽这种消极做法则会给辖区内经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。
当进攻方意识到无法速胜的时候,一般来说都会对防守方城池之外的经济设施进行破坏,劫掠之类的行为更是常态。
至于像长安这样的巨型城市,往往都是区域经济的核心,人口众多、商业发达,像这种城市本身并不能供养自身,需要周边地区提供粮食等基本消耗品,一旦被被围困后,首先会造成极大的恐慌,这种恐慌下引发出来的混乱,往往比外敌还具备更大的破坏力。
同时城市防守需要对内部征发大量的物资,比如需要拆除城墙内侧的房屋、拆除大型房屋以获得滚木等。这种征发一定会从城市内持不同政见者,或是底层民众身上开始,而这种行为,也会使得民众失去对于防守方的信赖,让攻击方有了收买内奸的可能,越是大的城市,越难以防备这种从内的破坏。
所以简单来说,长安城应该御敌于外,而不是凭借长安城墙来进行防御,因此潼关武关散关等,就等同于长安的城墙了,至少应该保证敌人是在这些关隘的外面,才有可能确保长安乃至于关中不至于出现动荡。
而一个政权的稳定的基础,就是这个政权的错误尽可能的少,并且即便是出现了错误,也会很快的得到修正,如此一来在这个政权之下的民众,才会越来越自信,越来越有自豪感和归属感。
这种自豪感和归属感,千金不换!
就像是斐潜在年轻的时候,因为大量的『公知』、『砖家』、『叫兽』不遗余力的描绘华夏多丑陋,国外月亮多么圆,以至于包括年轻时的斐潜在内的很多人,都对于华夏没有什么自豪感和归属感。在哪一个混沌的年代当中,似乎华夏做出什么来,都是一片骂声,做出了什么成绩,都是不值一提,无论发展什么都是劳民伤财……
在那个颠倒黑白的岁月里面,只有大量借着机会涌进华夏的国际资本和被这些资本控制的力量,才是值得某些公知和媒体大力讴歌的,『商业是最大的慈善』、『商业本身就是最大的公益』,这是多精明的人才能用颠倒的关系做出的诡辩术?
直至当下,当斐潜自己身为骠骑将军,站在潼关之处,身后便是关中长安,千家万户,才更加的深刻的意识到,其实一个国家,一个政权的防御体系,不光是在物质层面,也需要在精神层面。那种在一片叫骂声当中,坚定不移的向前,即便是被扎,被打,受伤受辱了,依旧不改初心,而不是像毛熊一样躺平,是多么难得的精神力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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